埃莉诺迟疑了一下,她不明白朱斯蒂娜话里的意思,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抒发自己的这里。
“你思考的样子真可爱。”朱斯蒂娜眉眼弯弯,“你今天是不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去赌场了?”
“嗯?”埃莉诺瞬间警觉起来,一下子挺直了身子,“你居然跟踪我?”
“我?不,我可没空跟踪你,是我派出的人这么回复我的。”朱斯蒂娜露出友善的笑容,“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感觉到你很愤怒。”
“我当然很愤怒。”埃莉诺毫不忌讳指出这一点,“我想归根结底我们还只是合作关系,我很难想象我的合作伙伴会对我做出这样不可信任的事情,这是对我们合作的破坏,难道我不应该感到愤怒吗?”
“你不仅不应该感到愤怒,反而应该感到羞愧。”朱斯蒂娜说,“从你今天出门的那一刻起,就有人一直在跟踪和观察你,而你一直到现在居然都还没发觉。身为亚兰斯特家的女儿,难道你不应该为此感到耻辱吗?”
埃莉诺咬着牙,握紧了拳头,却无处发泄。她说的确实没错,可又毫无道理。似乎在她眼中,凡是姓亚兰斯特的人,就应该天生对藏匿和暗杀有极强的天赋似的。可是身为亚兰斯特,埃莉诺又不可能低下她天生高傲的自尊,承认自己的无能。
“你说的没错,可是那又怎么样呢?我做什么事,和谁一起做,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汇报给你吧?反而是你的这种行为,需要让我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。”埃莉诺倔强的进行反击,表面上十分坚定,心底里却在怀疑自己的这番话是否过分了些,甚至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说出这番话了。
“真是个有勇气的姑娘。”朱斯蒂娜笑盈盈的说,“如果没有我,你在巴黎什么也做不成。最多只能做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,成不了气候,更不要说推翻巴蒂斯特了,这一点你心知肚明。可是即便如此,你仍然不顾后果的威胁我。为了亚兰斯特那仅存的尊严,即便身后是万丈悬崖,你也心甘情愿的跳下去。啊,真不愧是浪漫的法兰西贵族呢。”
“这和尊严无关!”埃莉诺涨红了脸,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。
“我来跟你说说心里话吧。说实在的,你越是这样,我就越不忍心让你卷入到残酷的政治斗争当中去,那是男人们才会喜欢去做的事,就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好了。你现在正好是花一样的年纪,有着沉鱼落雁般的容貌,何必去踏进这趟浑水呢?”
“你是在劝我放弃?”埃莉诺坚决的摇头,“这是不可能的。事到如今,这更不可能了。既然你今天跟踪了我,那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将最后一个还在巴黎,并且仍然活着的安全局特工加布里埃尔找到了,我又怎么可能前功尽弃呢?”
“是的,你今天的行程我一清二楚。”朱斯蒂娜说,“今天那个男孩突然闯进你的房子里,然后你和他一起去了赌场。在赌场里你成功的让加布里埃尔陷入了你的计策之中。在最后时刻赌场陷入了混乱,你和那个男孩趁乱逃了出去。但是在这途中你假装被人群冲散,和他失去了联系。在你确认他不可能再找到自己之后,才到十七区第二路的碰头饭店里与我们取得联系,这才不紧不慢的赶到这里。也就是说你是在最后一天的最后时间才完成了你的任务,这也是你只穿着这身小绅士服来见我的原因,因为你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换洗衣服了。”
朱斯蒂娜的这段话太跳跃了,埃莉诺不是很能理她话中的意思,原本她以为朱蒂斯娜要责怪她行事效率低下,但似乎最后的目的到了衣服身上。她不明白朱斯蒂娜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自己的衣服。
“我今天要跟你说这些话,当然是有原因的。”朱斯蒂娜继续说了下去,“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?你和四百年前的那个女孩很像。倔强、不服输、热衷于政治、有很强的行动力、凝聚人心的能力、还有一样可爱的年纪。”
埃莉诺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。
“‘罪女’贞德?难道你觉得我会和她一样失败?”埃莉诺冷哼道,“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。我是高贵的亚兰斯特的后裔,而她不过是一个贫苦农民的女儿而已。她发起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,在联军的进攻下,轻而易举的证明了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。而我不同,我现在至少拥有五个强大的帮手,他们对亚兰斯特忠心耿耿。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,她不过是一个空有勇气的匹夫,不懂任何战略战术。当联军追捕到她时,她只能束手就擒。而我在这方面却比她强得多。”
“‘罪女’贞德……”朱斯蒂娜饶有兴趣的重复了这个名字,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却摇了摇头,“现在茶水的温度已经凉了,味道也变差了许多。”
埃莉诺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段话,可朱斯蒂娜却似乎充耳不闻,反倒是又品起茶来了。刚才也是不着边际的谈论到自己的衣服来,这让埃莉诺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似的,她显得很恼火,几乎就想当场离开。
“好了好了,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。”朱斯蒂娜又露出充满善意的笑容,仿佛一下子就把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氛围一扫而空,埃莉诺心里多少也变得好受些。
“哼。”埃莉诺也喝了一口茶冷静下来,润了润嗓子说道,“既然你今天跟踪了我,那我想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费口舌说明情况了吧。”
“不,你当然还是要给我说说的,比如……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是谁?”
“我有必要跟你说明吗?”双方作为暂时的盟友,埃莉诺当然很明白必须要像朱斯蒂娜解释他的出现,但一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派人一路跟踪自己,就觉得自己的秘密被窥探了似的,这让她到现在还生着闷气。
况且当她谈到那个男孩的时候,埃莉诺总觉得朱斯蒂娜的话里充满敌意。
“难道你没有这个义务吗?”朱斯蒂娜追问道,“作为盟友的话,难道不是应该对对方没有隐瞒吗?更何况这应该与你的个人生活没有丝毫关系吧……”她说话的顿挫间,将右腿压在了左腿上,身体自然前倾,显得她的话更有分量,“当然了,如果这与你的私人生活有关……我们自然不好探讨过深……”
“当然和我的私人生活没有一点关系!”埃莉诺飞快的否认了这一点,然后很快的说道,“今天也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。他在贫民窟煽动的时候发现了我,他自称是克洛维,巴黎公社的一员。”
“巴黎公社?”朱斯蒂娜罕见的露出吃惊的神色。
埃莉诺敏锐的注意到,当自己说出巴黎公社这个词时,朱斯蒂娜也感到十分震惊,仿佛是事先对此有些知情。
“你知道巴黎公社是什么吗?”
朱斯蒂娜思考了一会儿,说道,“不,我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,看来是巴黎的一个新势力是吗?他是来找你合作的?我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,我奉劝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。现在的巴黎所冒出来的新势力,很有可能只是一群试图在混乱中攫取利益的乌合之众而已,不要和他走得太近,以免引火烧身。”
“这一点我当然知道。”
埃莉诺虽然嘴上很随意的应和,但是她不相信朱斯蒂娜真的对巴黎公社一无所知。
“不过我也劝告你一句。”埃莉诺想了想,还是决定回击,“你最好也不要跟他发生什么关系。你是北边来的人,如果你的身份被暴露了,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。”
“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蠢货吗?”朱斯蒂娜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埃莉诺想了想,然后答道。
“是的,小姐。”
一阵沉寂后,别墅里传出两位少女欢快的笑声。
在楼下等候的老人,似乎也被这笑声带动了,花白的胡子微微的翘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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